老思茅的背影
四個方向用青磚砌成的城門打開后,四處而來的商人、村民便會把一條條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,熱鬧得很。天南地北經(jīng)商的人多了,于是城里就有了兩湖會館、兩廣會館、四川會館、貴州會館、江西會館、建水會館、通海會館、玉溪會館、石屏會館等眾多會館。在這些會館中,要數(shù)石屏會館的規(guī)模最大,會館中的關帝廟供奉關公像,廟會時會館中演奏洞經(jīng)音樂,唱滇戲,十分熱鬧。
清末民初,思茅的手工業(yè)發(fā)達,金銀工匠手藝精湛,遐邇聞名。小時候曾聽老輩人講,思茅的金銀工藝制品質純工精,形式多樣,鳥獸魚蟲,鏤花雕草,形態(tài)逼真,細如蠅腿的金鏈也光潔均勻,不見焊痕,極盡工藝美術特色。另外,思茅的皮革業(yè)也很發(fā)達,思茅產(chǎn)的銅鈴、皮韃子、玻璃簪纓銅項圈穿花攀胸、肚帶、系鈴胯皮、牛角骨圈穿鞭索和鑲銅繡花后鞭很美,深受各路馬鍋頭、商人的喜愛。
商業(yè)興盛,飲食業(yè)自然發(fā)達。那時城里不僅可以吃到“雞豆腐”、“水酥”、“酥肉”、“粉蒸肉”、“酸菜扣肉”等當?shù)仫埐,還可品嘗到川味、廣味。曾聽尹瑞堂老先生說,思茅人對吃很講究,春節(jié)的年夜飯八大碗中絕對少不了魷魚、海參,魷魚、海參都是從越南運來的。
思茅的繁榮同普洱 茶分不開。歷史上,思茅就是普洱 茶重要的集散地,革登、倚邦、莽枝、蠻磚,慢撤、攸樂六大茶山的茶葉大多從思茅轉運到四面八方,各地茶商在思茅把收購來的茶葉做成人頭茶、七子餅 、散茶、茶膏,銷往內(nèi)地、藏區(qū)及東南亞各國。運送茶葉的五條通道被稱為茶馬古道。當年的思茅僅揉制出售茶葉的大宗商號就有雷永豐、瑞豐號、裕興祥、恒和元、大吉祥、謙益祥、復和園、同和祥、恒泰祥等十多家,每年由從六大茶山運到思茅加工的毛茶都在萬擔以上。思茅不僅是普洱 茶的集散地之一,也是云南巡撫每年采辦貢茶的重要地方。
歷史上,思茅由普洱 府管轄,清雍正十三年設廳,經(jīng)過乾隆、嘉慶、道光三個朝代的發(fā)展進入興盛時期。這一時期,漢民族逐漸從內(nèi)地遷入,帶來了先進的生產(chǎn)工具和生產(chǎn)技術,農(nóng)業(yè)和手工業(yè)生產(chǎn)迅速發(fā)展,商業(yè)貿(mào)易興旺。當時城里居民已有四萬多人,加上各地來的客商,號稱十萬之眾。從寧洱過來,老遠遠在斑鳩坡就能聽到城里人嘶馬叫聲。于是當年就有了“金騰沖、銀思茅”之說。
清光緒二十一年(1895年),清政府與法國簽訂了《中法界約及商約》,思茅被辟為通商口岸,英、法兩國在此設立海關,派任官員。僅從1896年至1911年,外國侵略者就從思茅海關收取關稅數(shù)萬兩。
不過,這種繁榮后來被一場可怕的鼠疫、大地震以及日本侵略者的飛機狂轟亂炸徹底摧毀。1950年初,當我的父母隨著解放軍的騾馬大隊來到這座城市時,思茅已十室九空,一派蕭條景象。“三家村”成為了思茅的代名詞。全城僅有區(qū)區(qū)數(shù)千人,晚上老虎進城來叼人,十分可怕。全城僅有幾條破爛的街道,一個石屏會館,過街樓和城外柏枝寺二戰(zhàn)時美國“飛虎隊”留下的一個長滿荒草的飛機場。
時間過得飛快,當我已步入中年,再一次把目光投向這座城市時發(fā)現(xiàn),一座城市的命脈、靈魂和精、氣、神并不會因為時光的流逝而消失。當林立的高樓取代了低矮的瓦房,筆直的大街在城市的周圍蔓延,水泥覆蓋在青石板小道上,來來往往的車流代替了各地來的馬幫,手機、互聯(lián)網(wǎng)、K歌、蹦迪、花花綠綠的時尚時裝充斥著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,裝點著人們的生活,但這座百年老城的精髓依然存在。雖然現(xiàn)在的人們更加樂于談起這座城市的什么好吃時,總會脫口說出“豆?jié){米干”、“大紅菌煮雞”,但不少的年輕人依然記得早年追隨孫中山先生投身辛亥革命,推翻清王朝腐朽統(tǒng)治的仁人志士呂志伊等先輩,思茅人常常引以他們?yōu)闃s。
2010年的冬天,在一個暖洋洋的午后,我手里拿著照相機漫無邊際地走在思茅老街的大街小巷里,期望能捕捉到
些精彩的照片,記錄下即將消失的東西。我看到老街周圍早已是高樓林立,天民街很安靜,一只好看的公雞在過街樓伸長脖子打鳴,幾條小狗在戲鬧,兩位老人在大青樹下曬太陽聊天,雙眼井旁有一位婦人在洗衣服,時光仿佛凝固在過去。來到思茅一中文廟,校園里書聲瑯瑯,古柏掩映下的文廟早已修葺一新,狀元橋上不知有多少莘莘學子成為狀元,走進了清華、北大,走向了世界。
作者:楊志堅!來源:《普洱 》2011年2期